想做扇動翅膀的蝴蝶
五個盲人鋼琴調律師,免費開設鋼琴調律教室。
目的只有一個:將樂觀的能量傳遞給更多盲人
張振宇、曾唯、顧夏敏、黃夢佳、褚亮,從小就認識:他們都畢業于上海盲童學校;8年前,5人聚在一起成立了全國第一支盲人鋼琴調律服務團隊;3年前,5個人組建了全國首支盲人電聲樂團GLOW;今年4月,5個人的身份標簽里新添了一條內容——GLOW教室的指導老師。
GLOW是一間沒有固定教學地點的教室,教授的課程是他們的老本行——鋼琴調律。市面上的同類課程學費大約5000元,但GLOW卻是免費的,因為他們的學員同樣受著失明之苦。
Glow,代表glad(快樂)、love(愛)、optimistics(樂觀)、wish(希望),也是5個人心底的一束光:在愛與希望中,共同將樂觀的能量傳遞給更多的盲人。
抓著學員的手授課
再高一點,緊接著一陣琴弦的撥弄,接近了……在中山公園旁邊的柏斯琴行,GLOW樂團正在進行一周一次的排練:曾唯撥著弦,張振宇側耳聽著,整個過程甚至不太需要電子琴給一個標準音,對音符的敏感是他們謀生的本事。
張振宇記得,第一支盲人鋼琴調律服務團隊的名聲打響后,他們偶爾會接到求師電話,大家本想利用閑暇輔導一下慕名前來的兩三個學員,不料消息被傳到了盲人QQ群里,影響一下子從上海擴散到了全國——有人甚至從內蒙古遠道而來拜師學藝。
GLOW只好順勢開了個班。盲人的感受只有盲人懂,就像我們幾個,有時候家人都不一定理解自己,但是伙伴們懂。張振宇臉沖著曾唯4人傾了傾,對學員也是,在我們眼中他們不是學員,是我們的兄弟姐妹,手足的事情怎能不管?
今年4月,以教授鋼琴調律為內容的GLOW教室正式開班,從天南海北一下子涌來了20多個學員。但開班的艱難超出了他們的預計:學員中通曉音律的人不多,鋼琴在他們心中甚至沒有一個完整的形象,健全人,可以直接跟他說黑白鍵,盲人怎么教?我們抓著學員的手摸琴鍵,告訴他下面扁的是白鍵,上面那排豎著的是黑鍵。兩個湊近的黑鍵左邊扁下去的是‘哆’。
調律扳手是鋼琴調律的主要工具,要一個從沒接觸過調律扳手的人知道怎么用,不能靠演示,不能單靠口述要領,只能順著老師的手去感知一把扳手的形狀,摸索它應該放置在什么位置;熟悉后,再由老師將手覆在學員手上,把他們的手指彎成調律的狀態,跟著老師的手感受調律的過程——每個周二,在上海的某一處琴房或者琴行,GLOW教室的教學就這樣手把手進行著。
把生活所得塞進課程表
學員們的家里大多沒有鋼琴。為了練習場地,GLOW騷擾了不少老客戶,欠下了一大筆人情債,每次學員練完調音,還要出個人奔到現場把鋼琴復原,開班以來,幾乎把上海大大小小的琴行、鋼琴教室都跑遍了。這件貼錢又出力的麻煩事,GLOW越做越覺得使命沉重,社會上幾乎沒有為盲人開設的調律課程,為普通人開設的課程,盲人學起來效率很低。
GLOW堅持開班還有更重要的原因:改變現在很多盲人的生存狀態——呆在家里,與世隔絕,久而久之覺得被幫助是應該的。張振宇希望GLOW成為學員們的活教材,我們為他們付出,他們將來也能為其他盲人付出——我們想做那只扇動翅膀的蝴蝶。因此,GLOW盡可能地把他們的生活所得塞進課表:我們也在社會上碰過釘子,上過當、受過傷。作為先走出來的人,有責任教給他們一些社會經驗。
面對記者,張振宇口若懸河,速度直追盲人讀屏軟件。但他說,大多數盲人久困家中,已不懂得與人接觸,首先要教的就是溝通技巧。如果會溝通,在淘寶上賣衣服、做客服,都可以成為一份工作。GLOW開班半年,張振宇的心中還有了一本盲人就業的基本教案,但由于5人力量有限,只能見縫插針把這些內容教給學員,只要學員從我們這里走出去后可以與社會正常交流,我們就很滿足。
下一個夢想:殘疾人器樂達人秀
改善盲人生存的社會環境,是GLOW的堅持。成立樂團就是最初的努力:我們希望,盲人們能在聽說我們的演出之后,由衷地慨嘆一句:‘我們可以像他們這樣就好了’,然后從各自的家中走出來。
為實現這個夢想,GLOW努力地尋找著各種表演機會,哪怕過程令人心酸:表演樂器是借的,兩把吉他、一臺架子鼓、兩架電子琴,租借費每次打底3000元;常年出沒琴房,唯一的優惠就是不用墊押金,代價則是每場演出GLOW都得以最小心的姿態拿著樂器。我們也許不能改變整個殘疾人的生活環境,但起碼可以改變周圍一部分人對殘疾人的看法。在張振宇的電腦里,還藏著GLOW的一個夢:一份殘疾人器樂達人秀計劃書。他們希望借助區縣、街道的力量,讓更多的殘疾人接觸到音樂,也希望有天賦的殘疾人可以成為他們樂團的新生力量,我們祈禱上海能出現更多的GLOW,跟我們一道帶著更多殘疾人走出家門。
采訪結束后,GLOW又進入了他們的排練狀態。配著輕快向上的節奏,黃夢佳唱著GLOW原創的歌:年輕的心雖然還會受傷,但我們仍倔強地走向前方……